《戒石铭》的啼笑皆非
2017-11-06 15:32:00
来源:民进淮安市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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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中国唐宋之间,夹着近60年纷繁杂乱的五代十国时期。政权丛立,更迭频繁,故事不少。其中,《戒石铭》的出现颇让人啼笑皆非,始作俑者是后蜀皇帝孟昶。他亲撰了一篇《令箴》:

  朕念赤子,旰食宵衣。言之令长,抚养惠绥。政存三异,道在七丝。驱鸡为理,留犊为规。宽猛得所,风俗可移。无令侵削,无使疮痍。下民易虐,上天难欺。赋舆是切,军国是资。朕之赏罚,故不踰时。尔奉尔禄,民膏民脂,为民父母,莫不仁慈。勉尔为戒,体朕深思。

  官箴24句,96字,拳拳爱民之心可鉴。他令各级府衙刻石置于办公之所,以时时醒目清脑。孟昶这篇表达励精图治的箴言确实一度使国家强盛,各州来附,且窥兵关中。但是,他严于律人,从不律己,生活奢靡至极,搜刮珍宝无厌。待宋军入蜀,立即奉表出降,被虏至开封而死,成了亡国之君。这《戒石铭》无疑是对他有言无行的辛辣的讽刺。

  无独有偶,大宋皇帝从后蜀的垃圾堆中捡起《戒石铭》,,当着宝贝似的玩起来。太宗赵匡义看过孟昶的《戒石铭》,嫌太长,且佶屈聱牙,大掉书袋。于是,他大刀阔斧删冗汰繁,砍去20句,只保留4句:“尔奉尔禄,民脂民膏。下民易虐,上天难欺”,遂颁行全国,命各州县衙门都立石为戒。《戒石铭》又一次露脸。赵匡义自以为擅书道,手书《戒石铭》,是为“御制”。八十年后,宋哲宗赵煦也书《戒石铭》,赐郡国。两位皇帝毕竟都不是书法高手,其 “御制”都未传于世。在湖南道县发现的《戒石铭》碑刻,,是大书法家黄庭坚所书。哲宗时, 他是秘书丞兼国史编修官,为皇帝写几个字,当着官衙点缀品,全国州县衙门无不立《戒石铭》,成为官衙的标配。其实,上至朝廷,下至州县长吏,民脂民膏尽入囊中,欺天虐民无所不为。1127年,徽钦二宗被金人虏囚,死于北国。面对这历史悲剧,恐怕要让《戒石铭》向隅而泣了:让我们立在瑟瑟寒风中,有什么用呢?但是,利用《戒石铭》作秀的闹剧还屡演不止。绍兴二年,偏安江南的南宋小朝廷赵构,是为宋高宗,号称“中兴之主”。他标榜自己“拨乱爱民,规橅祖宗”,亲自“御笔构勒黄庭坚的《戒石铭》”,再颁布天下,命州县长吏“刻之庭石,置之座右,以为晨夕之戒”。在颁布黄庭坚墨本时,他十分正规地下了一道诏书:

  近得黄庭坚所书太宗皇帝御制《戒石铭》。恭味旨意,是使民于今不厌宋德也。可今摹勒庭坚所书,颁降天下。非惟刻诸庭石,且令置之座右,为晨夕之念,岂曰小 补之哉!

  是的,“民为邦本,本固邦宁”;而“下民易虐,上天难欺”,告诫的是“人在做,天在看”,其主旨无非是企望各级官吏以道德来自律,勤政爱民。这种道德勉励,其作用几何?当时就有正直之士给予揭露和讽刺:

  尔奉尔禄--只是不足;民脂民膏--转吃转肥。下民易虐--来的便著;上天难欺--他又怎知。

  事实却也如此。制度性腐败成为不治绝症的时候,《戒石铭》之类的道德劝勉不但显得软弱无力,反倒被贪官用来作遮羞布。在“明镜高悬”、“为民作主”的幕后,大搞其贪赃枉法勾当。比方那个鼎鼎有名的秦桧,集中了权贵酷虐贪腐的所有特点,为人阴险,性残忍,喜谀佞,对上竭尽阿谀奉承之能事;对下,结党营私,排挤异己,极力贬斥抗金名将,打着高宗旗号,用 12道金字牌令岳飞班师朝,以莫须有罪名将其杀害。这种腐败--政治、经济、人事等种种腐败,造成官逼民反,民不得不反的社会动乱,都集中反映在《水浒》故事中了。那人人切齿的高太尉不就是秦檜的化身吗?

  光有道德劝勉,而不用制度去规范,即使“明镜高悬”,《戒石铭》之类恐怕也难以做到政治清明。只有将制度的笼子扎牢,让屑小不敢、不能、更不想去做贪赃枉法的勾当,制度才能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。

  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也。

作者:孟令涛  编辑:薛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