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愿:栽下两株海棠
2018-06-14 17:07:00
来源:民进无锡市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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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北京东四八条叶圣陶故居的庭院里,有两棵高过屋脊的西府海棠。每到春暖花开,满院红云,喜气洋洋。此时叶老总要约来俞平伯、王伯祥、冰心等等老友,到宅第赏花。家里备下清茶淡酒;俞平伯如到,席上必有红烧鱼。他们宾主谈心,似渡佳节。

  叶圣陶是我恩师叶至诚的父亲。1977年春,他与长媳夏满子、孙媳姚兀真重返苏州甪直,我与至诚老师是联络员,负责安排在无锡、苏州的各项活动,朝夕相聚十天。到1988年叶老去世,我与他老人家交往了十多年。此间,因学习、改稿,我在北京东四八条的叶圣陶故居的客房里生活了多年,叶老在赠我24句诗中,称我为“忘年交”。我与他们全家结下了深厚情谊。大伯叶至善分批寄我精装本《李自成》,夏满子伯母当我亲属把我带到浙江上虞白马湖参加了“夏丏尊先生诞生一百周年纪念会” 。三午、大奎、永和、兀真、燕燕……连叶老的曾孙叶刚,也是我的好朋友。

  叶圣陶先生的骨灰移葬苏州甪直。叶至善、夏满子为了陪伴叶老,在叶老陵墓右侧的绿树丛中、用小篆写着“善满居”三字的石头下边,成了他俩的墓穴。“善满居”这幅匾额,包含了叶至善、夏满子两位的名字,原来是他们结婚时,叶老写了贴在他们新房里贺喜的。大家都知道,夏满子是著名教育家、文学家、出版家夏丏尊的小女儿。当年贺喜的匾额,现在已成墓碑;新人也成了故人。

  时光无情,我要抓紧时间,报答他们的知遇之恩。只要体力允许,我差不多年年都去扫墓。有时带儿孙前往,有时与我的学生或同事共行。在“叶圣陶纪念馆”,我们民进,还举行过支部活动。

  韩志英馆长非常热情、干练,每次像招待亲朋那样接待我们。我常漫步叶圣陶纪念馆,回想叶老在北京庭院的活动。他老人家热爱生活,喜欢栽花,几朵双瓣的太阳花开了,他会搬张小凳,坐在太阳下,仔细看上十几分钟。住院了,院子里的玉簪花每日都要带一朵去,养在杯中,水要天天换……

  有天,我突然对韩馆长讲:“馆长,纪念馆院子里,能否种上海棠花?”

  不久,我再去甪直,韩馆长就在院子里种了一株海棠,当年就开了花。不过,不是西府海棠。我问了叶老孙媳蒋燕燕之后,知道北京院子里栽的是西府海棠。还知,“西府”指的是陕西宝鸡。

  那次与我同行的一个学生,随车带去两盆君子兰,放在纪念堂。随后他答应,这两棵西府海棠由他来种。后来告诉我,已向苗圃付了一千五百元订金。不知什么原因,当年冬天没种,今年,仍然没有消息。

  我年过七十,自己无力完成,还想尽快把海棠栽下。我只得另请高明,此人便是无锡澳阳智能光伏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詹启江。他在大学二年级就拜我为师,他的诗写得很好。十数年亦师亦友、共学同写,该算是我的知己。现在事业初成,闲聊时明白了我的意思。

  三月七日,中雨。詹启江开车挑选西府海棠,几乎踏遍龙山两侧的所有花园苗圃。他夫人是专搞园林建设的德国留学生,詹启江不时用手机拍海棠树照片,征求他夫人和我的意见。先购两盆海棠盆景,放进后备箱备用;但他不满意,再开车寻找。拍来有两株一人多高的西府海棠,讨价二千,运费六百。我不同意。叮嘱他不需再用卡车,买小车后座放得下的、树身粗壮的就行。他又冒雨开车,踏着泥泞的山路选苗,终于在太湖边十八盘山脚下的苗圃里,选定了大家都称赞的、理想的西府海棠树苗,再购回鲜花两束。那天,他的黑色汽车变成灰黄,他奔波得满脸疲惫,两靴都拌上了烂泥。

  后来才知,三月七日是詹启江夫人施丹的生日,又是他们结婚纪念日。为了选海棠花苗,他不能陪夫人,从上午一直累到下午,五点还要接待南京来的两位客户,直到八日凌晨四点才睡。

  三月八日是个黄道吉日!九日,“诸事不宜”。七日傍晚,詹启江说,乘热打铁,还是选在八日去苏州甪直。七日傍晚,我急忙与韩馆长联系有关事宜,做好后勤工作。韩馆长当晚就发来了方位图。

  三月八日一早,出门前下着滴滴答答的中雨,开车后,由雨转晴。我与小詹同行,听说他七日晚上忙到八日凌晨四点才睡,只睡了四小时。我一路担心他驾驶有问题,他说沒事。走在高速路上,我不时与甪直联系;同时向小詹道歉。

  他说:“按北京叶圣陶故居的规格,在叶圣陶纪念馆种两株西府海棠,您已想了几年。这两天多跑些路,误了些私事,是为了完成西府海棠的栽种任务。”我再问詹启江,你甘愿如此劳碌,为了什么?他说:“师恩如山,为了实现您的心愿。”我心里一酸,掉下热泪。谢谢启江,你吃苦了。

  我年事已高,不能奔波,他在忙碌中硬挤出时间,为了完成我的心愿。他待我,我对长辈,都在尽-份“孝”心。师恩如山,恰如叶圣陶、叶至善、叶至诚父子三位待我的情谊。小詹与我胸中怀着同样的报恩情怀。

  甪直到了。在叶圣陶纪念馆馆长韩志英的安排和引领下,工人师傅把树苗用车拖往种植地,并挖了坑。我与小詹先向叶圣陶、叶至善陵墓敬献鲜花。韩馆长为我们拍了许多照片。

  饭后,栽西府海棠。韩馆长选了两个好地方,一棵对着纪念馆大门,在石路的拐弯处;另一处在鸳鸯厅南边。鸳鸯厅,一厅圆,一厅方,故名“鸳鸯”,是叶老生前与众同事工作和住宿的地方。

  种海棠之后,我与詹启江用墨笔留下了记录。告別时,我对海棠花说:“快长!快快长!我们每年都会来看你们的。” 然后,与“善满居”石下的大伯、大妈告别,与叶圣陶老爷爷告别!心里在想:我们留下海棠花陪伴你们,你们又多了两位朋友。

  真奇怪:我们出门前无锡中雨,返程时车到我的小区,进门又下小雨;在路上和甪直活动,一直红日高照。我想,一定是叶圣陶爷爷在保佑我们!

  心愿:栽下两株海棠!难道只是海棠吗?

作者:薛明  编辑:薛伟